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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得了一个唯物史观的物证收藏

致抱朴

瞿秋白

8721.0

抱朴兄: 读(大选后的)《时事新报》,载有你的哈尔滨来信(大选后的),《晨报》上又另有一篇你的文章;实在不胜欢喜。为什么呢? 我们去年夏天曾经同在莫斯科郊外乌狄勒纳雅别墅(东方劳动大学)研究唯物史观(你通信上是说没有这门功课的,我却记得很清楚),如今又得了关于唯物史观的一个物证,可以贡献你:就是你自己的信。我当时还只敢“假设”: 一、中国如此的经济组织里,最会发生一种空想的乌托邦主义——以为俄都十月一声炮响后,一切旧时帝制资本主义的流弊便立刻轰得烟消云散,顿现地上的天堂。 二、中国如此的经济组织里,很会破裂出一些非阶级化的青年,想做人上人的青年——他们以为万重压迫下刚刚抬起头的无产阶级,内忧外患不知多多少的苏维埃国家,便应当供给他们(中国青年)吃、穿、住、读书,要读什么便是什么;他们以为这样的经济能力(不但能供给自己国内所有的人——有钱的商人亦包括在内,而且能供给中国,以及世界学生的经济能力),亦是可以由革命旗的影子里显出来的。 三、中国如此的经济组织里,很会发生一种消极的民主(?)主义思想:以为一切组织(机关)都是治人的机关,而不是治事的机关——学校里的办事稍不周到,便算是压迫学生;以为那“地上天堂”里的学校,便应该有三头六臂的办事员,专门来伺候“读书人”——中国的尊贵的士;而学生自己,却可以不去研究设法——去明白那“事实上材料不够,只能等一等”的深奥哲理。 四、总之,中国的经济组织值此开始资产阶级化之时,可以发生一种奇妙不可思议的自由(?)主义观:假使罢工……(唉!何必说此逆耳之言)……假4使罢工时有破坏团体的工人,团体是不应当干涉的;假使革命政府成立,阴谋推翻革命政府的人,是不应当加以强制的;——因为中国人所要的革命政府是专为被人推翻而设的;中国人的吃饭是求饿的,而不是求饱的。这样的自由主义可以发生一种事实。譬如东方大学里的寄宿舍(所有的就只那几所,没有来得及特为中国学生“办差”,新盖起来),分配的时候,不幸印度学生的好些,中国学生的坏些;于是便算学校侵犯了中国学生的自由了,中国学生便大动其气,于是写…… 现在呢?我却敢断定中国有这几种思想,不仅只是假设的了——因为有你的信。我们两人是好朋友,又是同研究唯物史观的;所以我既有新发见〔现〕,自然应当告诉你,请你看那几天《时事新报》的第一张……啊!我错了,不必,你看自己的信稿罢。 这是我看了你的信所以欢喜的第一原因。 再则,你比我晚回来不过半年,居然在这半年之间,见了俄国政府许多负责任的国家职员(如你所谓“红党要人”等),都谈过话而知道详情;我祝你俄文进步。半年之内你竟已能如此流利的与俄国人谈话,那么,你的俄文程度比我走的时候已经有天渊之隔,可贺可贺!譬如俄国教员说“哈尔滨是俄地”这句话,我就没有听懂;这也许我心上存着“哈尔滨是中国地”的“成见”,所以没有理会罢?我现在还接到俄文报——哈尔滨的报,我也没有看成:俄国谋夺中东路的阴谋;这也许是我先看了中国报载:加拉罕赞助中国政府对于中东地亩问题的处置,美国大使反为旧俄“仗义执言”的事实,因此心存“成见”罢?然而也许我的俄文程度还不够看报。你若在哈尔滨,请你寄些俄文文件,足以证明阴谋中东路的证据来——一则破了我的成见,二则长进长进我的俄文,我一定感激不尽。总之,你的俄文大进步了,可喜可喜。 这是我见了你的信所以欢喜的第二原因。 敬祝研究进步 你的朋友瞿秋白 1923年l 1月16日 DS:你现在不比以前了,我想你可以看得懂俄文,而且很自由很快乐!彼得城近年来大学教授出版的唯心派的《哲学杂志》,非马克思主义的《经济学者》杂志,还有许多不赞成共产党的文学书籍,我劝你现在更可以去多买些看看,他〔它〕们于你有很大的益处。再则,现在你若在莫斯科,就可以直接寄信到“中国哈尔滨”了——因为中国政府已“谕允”中俄通邮。现在不像从前:我初回国,要写信给耿济之,中国邮局对我说:“不要写俄国赤塔,请写中国满洲里转赤塔领馆”,也和俄国邮局当初告诉你不要写“中国哈尔滨”一样的。 又及

书信解析

抱朴是瞿秋白在莫斯科学习工作时很相熟、要好的朋友。那时,他们常在东方大学所在的莫斯科郊外的别墅里研究唯物史观。瞿秋白1923年1月回国后半年,抱朴也回到哈尔滨,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,用唯物史观分析俄国十月革命后中国的政治经济形势和思想流弊。瞿秋白看了他的文章后很高兴,就在《民国日报》副刊《觉悟》上发表了这封给他的公开信,表示赞同和支持。 瞿秋白之所以对抱朴的文章产生共鸣,是因为在莫斯科研究唯物史观时,有过一些对俄国革命给中国青年思想的影响的“假设”或者推测,主要是一种简单化、机械化的空想乌托邦主义,而现在抱朴的文章里所记述的社会实际情况,果然是这样的。因此,瞿秋白把当初他的“假设”公开列出,与抱朴的文章相呼应。 瞿秋白在写这封信时,正是中国思想文化界流派众多、观点杂陈,令人真伪莫辨之际。瞿秋白面对各种对马克思主义的攻击,撰写了大量的文章进行坚决的斗争,特别是对种种迷惑性很大的唯心主义观点作了无情的揭露和批判。这封信主要是批判了一种简单的革命思路,即不顾客观现实,以为革命的炮声一响,一切万事大吉,想要什么就有什么。这也是一种主观唯心主义的思想,而且后来的实践证明,它对革命事业是极端有害的。瞿秋白的这些看法,表明了对革命实践发展走向的深刻的预见性。